新年悄悄而去,江天我所住小区旁那家面店卷帘门又打开了。舒面它租村民的烟火披屋,仅一间门面,江天起名“天天见面”,舒面颇具意蕴。烟火一年多前我偶然路过,江天见食客众多,舒面连屋外两张小方桌上同样坐满,烟火好几个人就端着面碗站在门外,江天吃得哗哗作响。舒面店主夫妇热情、烟火爽利,江天忙而不乱。舒面我点了一碗红汤拌面,烟火看着车流穿梭,嚼得满嘴生香。不知何时,那店招开始掉字,“见”字没了,“天天面”也蛮有意思。后许是让店主拆了,卷帘门上光板一块,仍挡不住络绎不绝吃面人。好在龙年新春之际,醒目的“天天见面”店招又挂上了。
一直有“南人饭米,北人饭面”的说法,其实南方人好面者很多,我也可算其中之一。且不说本市知名度的面店要打个卡,周边的小面店也去探个味。去外地,当然不放过吃面好时机:热干面自然要在武汉户步巷的“蔡林记”吃,味儿更浓;到延吉,先留着肚子吃一海碗吉林冷面后再作打算;在上海,来份阳春面,配上浇头,就如今年央视春晚《别开生面》节目中,《繁花》主演们唱的“阳春面,菜泡饭,再加一点……”
年初在苏州,住店不远就是东吴面馆。早有耳闻的三虾面,堪为面食贵族,被网友戏称“面中爱马仕”,虽98元一份,总得尝尝。坐定不久,一长方盘子端上来,其中一盘是洁白、饱满、量足的河虾仁,上面散布着虾脑、虾籽,正所谓“三虾”也,一碗拌面,一碗面汤,另有三小碟佐面的咸菜肉丝、油焖香菇、红烧笋干。“三虾”拌入筋道的面中,送进嘴中,鲜香满腔,食欲大开。冬日清晨,店里就我一个食客,闲着的店员来聊天,他告诉我:三虾面最好是江南端午前后,此时虾籽饱满,虾脑肥硕,才是当季佳肴。
我知道苏州人对面食讲究,赶早一碗头汤面,为的是清澈纯正。儿时我就生活在苏州郊县,若到市里总要去吃面,“头汤”是赶不及了,但“浇头”可以选择,焖蹄、爆鳝、五香排骨轮着吃。而在小镇上的饭店,则可经常去吃“头汤”阳春面,隔段时间也来份“浇头”开开荤。面吃多了,爸爸便跟厨师熟了,每次“浇头”不是直接放在面上,而是加一小勺猪油,回锅翻炒,哧溜一声,火旺烟腾,再端上桌,自然比旁人的面香得多。在那个缺油水年代,享受这份“加料”待遇,真有点沾沾自喜。
最平常最温馨的“烟火气”,其实是在家中,有两个片段记忆犹新。读小学时,有位部队的张连长结束在学校任务归队,与爸爸道别。时值中午,家中只有挂面鸡蛋。猪油加酱油做汤,面将出锅才发现热水瓶空了,“就用煮面的汤水,没事”,张连长的这句话,正是他平和、随性的表达,我记了50年。还有便是家庭成员生日面。当年尚在乡下时,总是吃现轧的素面,越长越好,寓意吃长寿面。进城后买现做的面不便,外公一锤定音:“挂面也可,不必在意,人寿在天。”阖家围坐,炒几个家常菜,挂面照样吃得暖意浓浓。外公离世已近20年,他当年定的规矩一直没变,就如温情的“烟火气”延续至今。(江天舒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