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多人知道碧色寨,戴蓉是碧色因为电影《芳华》。主角何小萍被下放到碧色寨火车站的寨人字桥野战医院。
碧色寨离蒙自县城不过十几公里,戴蓉一眼看去却恍如法国小镇。碧色事实上,寨人字桥这里的戴蓉村庄原本叫“坡心”,后来因碧色寨火车站易名。碧色和我去年夏天在石屏火车站看过的寨人字桥一样,这里的戴蓉火车站候车室的外墙也是明黄色,只是碧色比石屏略显斑驳。滇越铁路1903年动工,寨人字桥铁路的戴蓉修筑权和通车管理权都属于法国。个(旧)碧(色寨)石(屏)铁路是碧色滇越铁路的支线,碧色寨1909年通车至今,寨人字桥铁路和车站维持原貌,法国员工宿舍、大通公司、水塔站房、警察局、哥胪士旅馆这些历史遗存也都保留着。许多人知道碧色寨,是因为电影《芳华》。影片中碧色寨火车站有个野战医院,主角何小萍从文工团被下放到此处。
黄墙、绿色百叶窗、古老的火车站大钟,铁轨似乎可以延伸到远处的犁耙山,这一切用当红的网络用语来形容,可以说非常“出片”。于是一大早便有游客穿红裙、披纱巾,扰攘着,做出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奇特姿态和手势以此地为背景拍照。一对老年夫妇,穿着附近商铺租借的长衫礼帽、民国女校的浅蓝上衣和藏青裙子站在铁路旁,望向远处并不存在的火车。那老妇人染过的发根已褪成枯红。在我看来,车站、机场这样的场所总让人想起仓促的离散,鲜有想象中的浪漫。近年来,遇到热衷于旅拍的人们,我都会想起波德莱尔对十九世纪照相术的一声叹息:“我们这可憎的社会急不可待地凝视自己微不足道的形象,就像那珂索斯一样……陷入非同寻常的狂热。”直到在市内参观西南联大蒙自旧址,看到当年西南联大师生在碧色寨车站的影像,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,这才是本正源清的历史画面。
滇越铁路几近奇迹的人字桥也在蒙自。这座钢结构的铁路高架桥悬在峡谷上,因底部结构像汉字“人”而得名。去看人字桥的那日天下微雨,山间云雾缭绕,谷底溪流湍急。爬了半小时左右,赫然见到远处两座斧劈刀削般的峭壁之间,凭空多出来一座桥。继续往上,路上只见到一户人家,大人在门前的地里劳作,两三岁大的孩子也在地上挖土玩耍。走到隧道边,打着手电筒沿着铁轨前行。眼前的“枕木”并非木质,而是和钢轨一样的钢铁材质。渐渐有了光,终于豁然开朗,站到了桥上。将一座重几百吨的钢桥嵌在峡谷之间,轻盈又坚固,险峻又安稳,何其雄辩的杰作!后来查询资料,据说法国工程师保罗·波登当年设计人字桥,是在裁缝店得来的灵感,恰巧裁缝的剪刀掉落,张开的剪刀呈人字形立在地上。这位保罗是设计埃菲尔铁塔的埃菲尔的校友,人字桥的制造工艺和风格也与埃菲尔铁塔相同。
桥洞边居然有一间小屋。一个身披军大衣的年轻人坐在取暖器前。聊了几句,他说这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,一天会有两班货车经过,但时间不定。峭壁上的人,仅靠一部手机打发枯寂的时光,这半空中的职场实在特别。我无法揣测他守桥时的心情,但可以确定的是,火车从钢轨上轰隆而过的声音日后将是他记忆的画外音。
(戴蓉)